中世纪贵族设定
BGM-やさしいキスをして——DREAMS COME TRU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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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教堂空空荡荡,任何一点声响都飞上高耸的穹顶再反折坠落摔得粉碎。
是一个人凌乱的语句,是另一个人心脏破碎的声音。
「尽管如此,」
那声音说道。
「尽管如此,主也会原谅你,原谅我,原谅我们所有人。」
从忏悔室传出的微弱声音悠悠而上,像世间所有的罪孽一样隐匿。
推开那扇被无数双手摩挲失色的木门,他理一理领子,收敛住痛苦的神情,与外面的雪地一样苍白的脸色稍稍恢复了红润,他依旧是血统高贵而且地位显赫的Koichi Domoto公爵。
在过去二十多年的生命里他曾无数次踏进这座教堂,为了礼拜,为了事不关己的任何人的婚礼,又或是为了那些念出名字都费劲的庆典。
这些是众人皆知的事务。
他也曾悄悄跑来,跑来寻找他十几年不曾谋面的堂弟,Tsuyoshi Domoto。
他从未真正得知过那个有着圆润脸颊的男孩子被送去了什么地方,从大人们在社交场上毫无意义地互相恭维的话语中他隐隐约约猜到,那个男孩子被他的,或许该说是他们的,其实完全没有虔诚信仰的族人,送去了修道院。
「他受洗的那天,一位年老的修女悄悄地和他母亲说,这个孩子属于上帝,只有至高无上的爱才配得上他。」
至高无上的爱是什么?
那时还不能被称为Koichi Domoto公爵的少年思索着。
上帝真的爱人吗?如果他真的公平地爱着所有人,为什么要为了展示自己的爱而将人的所爱夺走?
他第一次向别人说出这样的疑惑,是在挚友的书房里。
Tomoya Nagase,Nagase侯爵的独子,静静聆听了他的质疑。
「或许一切的宗教和精神寄托都是这样的吧,为了让一些人获得慰藉,就必须有另一部分不合逻辑。」
少年Koichi不能接受这样的解释。
在他心目中完美的人,必须拥有完美的爱,至于所谓的「至高无上」究竟好不好,他不去管,总之这不是完美的,那么就不能接受。
Koichi Domoto十三岁时第一次意识到他强烈得无法抑制的爱。
在一堂拉丁文课上,当他用沾了过多墨水的鹅毛笔写下「Amor vitae meae」的时候,那行字在纸上晕开变成几团花,变得模糊而无法辨认。
他抬起头,桌子对面的少年正在埋头写着些什么。微微撅着嘴,像是要努力写出所遭到的不公。
一瞬间心如擂鼓。
但是印象中的那个少年却异常模糊。
十多年没有见,记忆失真也在料想的范围内。
但是最初究竟有没有真实过的时候?
或许是有的,在他十四岁生日的夜里,那个少年躲藏在他的床上,整个身躯埋藏在被褥里,在他躺下的时候猛地把他圈入怀里。
他当然知道那个怀抱是谁的,仿佛他们是熟知对方几辈子的伴侣。他任由环在腰上的手在他尚为羸弱的躯干上游走,如同被施了永世不得脱逃的咒,僵硬地静止但柔软地臣服。
然后是贴上的唇。
多年之后再回想,Koichi Domoto会认为那天晚上吻他的人是撒旦,是任何魔鬼,是邪恶之源,无论如何也不会是Tsuyoshi Domoto。
快感是地狱,男人之间的爱是禁断的罪恶,这是Tsuyoshi Domoto所爱的上帝所不能接受的东西。
主动引诱的,是据称被上帝选中的他。
「我觉得,他或许也是爱我的。」
Koichi Domoto对神父说。
「除了那次之外,还有过很多很多不应该在这座教堂里说出来的罪过。」
神父依旧保持着缄默。
「或许正因为我不该思考这些,这一切都是我对主,对他的亵渎,我才受到了必须失去他的惩罚。」
「公爵阁下,您有没有考虑过,这也可能是主对您的一种救赎呢?」
「救赎,就是让我在浅浅地体味过之后,再毫不手软地夺走吗?食髓知味后,痛苦如滚雪球般增加,上帝之手是给予初始颤动的始作俑者。我不明白,我所爱之人属于他,既非我要刻意将他玷污,我也不曾向上帝寻求救赎,为何上帝自作主张地伸出援手,又再次将我推下深渊呢?」
神父轻轻地清了清嗓子,公爵似乎感觉到了自己失言,便住了口。
「那您可曾怪罪您所爱之人,怪他为什么要让您明白自己的心意?」
公爵久久没有回答,久到神父以为他在严寒之中被冻得失去了意识。
「我没有。爱是本能,也是宿命。我既摆脱不了,那么必然早晚会了解到,或许再晚些知道,晚到我成亲,生子之后方才明白,那将更加痛苦,而且不再是我独自痛苦,是很多人的痛苦。只我一人承受,反而好些。」
沙哑而艰涩的声音缓缓吐出了长长的句子。
「公爵阁下实在是善良又温柔。与您终生相伴的爱人一定会特别幸福。」
「您明知这个人永远不会被我得到。」
「人生很长,目光却又太短,公爵阁下还不及看到未来,切忌妄下断论。」
「他们都说,上帝想要的一切都必然得到,他既已拿去,又怎么会还给我?您不必再安慰我了,谢谢您听一个罪人讲了那么多大不敬的话。」
Domoto公爵推门踏出忏悔室,教堂里的穿堂风格外冷冽。
又是一场晚宴,Koichi Domoto吃着卖相精致的点心,味如嚼蜡。
那个孤身一人被送到修道院的孩子从来都要吃得比别人挑剔些,粗茶淡饭绝对会让他委屈得哭泣。
让他泪流,就是上帝给予他的厚待吗。
Nagase来到他身边坐下。他对于挚友的心结仅仅一知半解,也从未想要窥探个究竟,只是在他心痛时送上一杯酒。
「Koichi,如果寻找的东西让你太过痛苦,不如先停下,好好看看曾经走过的路上有没有弄丢过什么的痕迹。」
好友的话在他心里击出层层涟漪。
什么样的路叫做曾经走过的路?
走马观花地经过算吗?
还是一寸一寸地小心试探过,用心记下了每一个细节,方才算是真正走过?
就如同生活,或者说他本人的生命流淌,从失去之时便停顿下来,可好像这失去才让他明白生命之所以存在的必然。
Koichi Domoto寻出旧时的笔记本,老师教会他们记录的措辞满是出于维护贵族颜面的晦涩语句。
「我钟爱之人必定有月色般亮洁的笑靥,即便他唇齿间吐露的是负罪的引诱,也因他本人而变得纯净。只因为是他,一切都将在我眼中得到清洁,不再作为必须铲除的业障而存在。一切都是可以原谅的,一旦拥有,一旦拥有......」
「真的好沉重......」
他记得Tsuyoshi Domoto读完这篇文章的时候看向他的略带怜悯的眼神。
「我从没想到过Koichi会是这么敏感又细腻的人,Koichi未来的妻子会很幸福吧,可以享受这么深重的爱。」
「开什么玩笑......」
还是个纤细的少年的Koichi抽回他的笔记本紧紧抱在怀里。
「比起我,Tsuyoshi写的文章更好,给我看一看嘛。」
「看过了不许告诉老师哦。」
打开Tsuyoshi的笔记本,Koichi惊呆了。
那是一篇长长的祷告,为他们年幼时偶然发现的一只后来再没有见过的跛脚老猫,一条眼睛半瞎的小狗,一尾失掉鱼鳍的金鱼,还有避暑时居住的山间城堡旁辛勤劳作、对他们敬畏又怜爱的年迈挤奶工......
十几年后的Koichi Domoto被这突如其来复活的回忆击倒。
是因为这样的祷告泄露出去,他才被家里人送走了吗?
Tsuyoshi有表达爱的天赋,大约确实非常适合进行传递来自上帝的爱的工作吧。
这是他从上帝那里得到的至高无上的爱吗?
十二月的雪比往年下得大得多。一夜过后积雪及膝深,冻死的人只有等到来年开春积雪全部融化才能被发现。
以善心而被佃户们称赞的Domoto家族按照惯例,要给周边的穷人、修道院和教堂送去慰问品。年迈的Domoto夫人原本每年都要亲自操持这件事,只是今年身体抱恙,便要求Koichi代她进行。
这本是他最讨厌的繁杂又重复的工作,需要注意的礼节众多,耗神费时。只是他忽然想到,或许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打探到一些Tsuyoshi Domoto的消息,便打起了精神。
如果他在,一定会喜欢在贝壳模子里细细浇灌铸成漂亮形状的巧克力、用不同坚果层层堆积填满的玻璃罐子、和面的时候多加一勺肉桂粉半勺迷迭香粉烤成的饼干......
只是,修道院,教堂,无论在哪处生活,他都不会被允许享受这么奢侈的味觉快感。
准备不了任何他过去喜爱的精美物品送给他,打探他的消息又能从何处下手?
Koichi Domoto再次体验到了无助,只有在和寻找那个人相关的事情上才会体验到的无助。
「如果我有幸能在路上捡到外出传教或是苦修而迷路的他,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带他走。」
Koichi Domoto对神父说。
「带他去哪里呢?您身为大公爵,身份显赫,众人敬仰,在这个国家里简直无处可逃。」
神父慢悠悠地回答,这让他感到了一丝丝嘲讽的意味。
「那就离开,去哪里都好,我不需要荣华富贵,但我可以做一切下贱的工作给他提供他想要的所有,只要他想,什么都行……」
Koichi Domoto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拳头。
「公爵大人,您冷静一点。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为所欲为的事情。」
忏悔室里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Koichi Domoto因为激动而稍稍有点粗的呼吸声。
「我还想问一个问题。」
他终于说道。
「如果可以,我一定回答您。」
「您知道……Tsuyoshi Domoto,他现在在哪里吗?」
神父默不作答。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Koichi Domoto自嘲地笑了一下。
「那么打扰了,谢谢您……谢谢您对我如此宽容。我很明白,若是落在别人手里,我可能早就完了。」
他转身想要离开,神父却忽然开口。
「我想,您很快能和他再见。」
推门的动作顿了顿,然后Koichi Domoto又再次转过身,脸贴上屏风的小口。
「虽然我知道这样也看不见什么,但是如果您现在告诉我,您就是他,您就是Tsuyoshi Domoto……」
啪嗒。
啪嗒。
是眼泪砸在木地板上的声音,神父对此太过熟悉,然而这一次,不是对面的人落泪,而是他自己。
啪嗒。
「好像我也没法带您走。您说得对,无处可逃。今天太打扰您了,我得赶紧回去了,有缘再会。」
木门转动的咔啦咔啦声掩盖了泪水滴落的声音,神父在屏风后浑身发抖。
Domoto家族给教堂送慰问品的日子到了,白发苍苍的主教激动地对Koichi Domoto连连道谢,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放。假装寒暄的功夫,他忽然问道:
「这么多年我都没留意过,这个教区有几位神父常在工作呢?我好像一直只见到您一个人主持各种仪式。」
主教回答道:
「不瞒您说,我独自一人负责这个教区多年,前两年才开始有一位年轻的神父来到这边帮助我打理一些简单的事物,听告解之类的……」
主教还在絮絮叨叨地汇报琐碎的事项,Koichi Domoto却丝毫没有听进去。他努力保持脸上礼貌的表情,不时点头给予回应,却满脑子都是那间小小的忏悔室里的种种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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